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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固如此,杂陈合其中

【关周】越人歌

瞎设定,瞎写,不需要费劲纠错,这只是连续大夜心态崩坏的产物。
源于微博上讨论心悦君兮君不知,朋友说“公子长什么样不知道,船夫肯定是披发纹面日烧肌的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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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风光秀丽,山河相映,波光甚为怡人。
越王派来的内侍官听说公子峰兴之所至,想在泛舟江上时烹茶。专门划着快船追上来,送了一整套竹子细刻的精美茶具。
护卫汪苗煞有介事地板着一张脸,着左右人等将茶具茶叶火炉一应物事都接进来。拒不让内侍官入舱来拜见公子。
“一路上都在试探,眼看都要到了,怎么还不肯死心!”
他是在公子峰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孤儿,他可以言辞随意,语带讥讽。别人可不行,个个陪笑点头,不敢多说。
侍女舒桐只管命小婢用带来的水将茶具清洗干净,瞪了他一眼也不回答。
汪苗于是就知道说了他家公子不爱听的话,两眼一转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路上倒也并未怠慢。别说那些歌舞美女,就连船工杂役也都个个俊美无匹。他们这次一定要公子前来,莫非是要送几个美人的意思?”
舒桐撇撇嘴,伶牙俐齿地道:“公子得不得美人我不知道,你帐子里细腰往来可不少。回去向茜姐姐说了,看你怎么办!”
汪苗两眼直瞪:“我没有!你莫冤枉人!她们来了我可都轰走了!”
舒桐还未说什么,旁杂人等都左一个右一个地笑起来。

公子峰并不动容,随他们如何笑闹胡说,他总不理会,向来都是习以为常。他只自顾自擎起手中的竹杯饮茶。
一股竹枝特有的清冽味道,似微甜又似平淡,随着滚水热烫,混杂在茶水清香的热汽里头升腾起来,润润地扑到公子峰的口鼻之中,不由得他不嗅到。是以他便知道,竹杯是新赶制的,尚未晒过三伏天的烈日。
越王彬的为人他也打过几次交道。他为人周到,事事筹谋笃定。从来不是这样急忙行事的。此次再三相约峰宇两个人共同前来,处处示好,又处处如此仓促。以越王彬从来不吃亏的脾气来看,恐怕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他思忖着事情,不妨三个手指把竹杯轻轻摇动。
杯中透明翠绿的茶色,反射了帘栊缝隙里落进来的光,晃得一汪明光翩翩而动。从他脸上跳到绸缎的衣袖上,舞了一阵,又忽然跃起,从微风掀起的竹帘子缝隙中,一下子逃之夭夭。
一道透亮的艳阳光,突然从大块大块的阴云和江边陡峭的山崖之间流落而下,透彻地照亮了整个船舱。不等人心怀畅快,又随着船行,攸忽地消失了。微风留下来,像只不安分的手,一下一下地掀动帘子。
外面船夫的歌声就随着江风,断断续续地飘进来。
吴越两国水土相邻,世代纷争相强不断。偶尔间或有几十年年烽烟平息太平无事,两国王家也互相来往嫁娶走动。公子峰当年尚在幼时,也曾经随着伯父来游过越地的湖泊。那时他不肯在舱里呆着,非要去甲板上撩水捞鱼。曾经问过船工,行船时所唱的歌是什么意思?
船工看他年纪幼小,金装玉琢的一个小公子,才刚学说越国言语,奶不兮兮煞是可爱。跟随的奶母侍女又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所以毫不藏私地告诉他,他们那日只是游湖,船上各处应和的歌就是换班休息的意思。
若是在江上赶路行船,那歌声里便都是些暗语信号,船头的告诉船尾的,前头山势如何,水流怎样,暗流漩涡都在哪里。譬如那“兽咬九丈摆三摆,回首衔去小乌龙。”一句,乃是说船头九丈远处有不显眼的大漩涡,需要掉舵摆尾,斜着船身躲过去,不然恐怕会有凶险。这都是为了不让坐船的客人显贵们担惊受怕,才想出来的好办法。
他想起这段杂学,一时兴起,便仔仔细细去听风里抖索萦绕的歌。
“江水汤汤兮搴洲中流,日高于云山波平风清。”
船尾那人声音苍劲,老练成熟,咬字不太清晰,听起来懒散松懈,一派摸鱼放羊不亦乐乎之态。这是讲今日天气晴好,水流风波都平缓的意思。
“江水长流兮万里之遥,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船头的声线年轻许多,嗓音透亮中带着弓弦震颤一般的质感,两句歌唱得蜿蜒曲折自由散漫,显然也在不务正业。对船尾的答话前言不搭后语,字里行间对天气水情都很满意,徜徉逍遥,竟还把公子峰也编排进去。
舒桐正在悠闲地煮茶,抬头忽然见公子峰嘴角掠过一丝不显眼的冷笑,忍不住眨巴着大眼睛仔细看他两眼。
船身中部爆起来一阵叽叽呱呱的说笑声,停了不一会儿,一个稚气未脱有些公鸭嗓的声音唱起来。
“山有猿猴兮林有飞鸟,鹮飞长天兮走兽无闻。”
这是有个坏小子在奚落船头那人,同王子坐一个船又怎么样?船工为奴,王子为主,高下分别悬殊,岂能用一条船放平在水上?
舒桐自然听不懂外面唱的都是些什么。可她能看懂公子峰神色有些玩味。
船头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好像被人诘问得没有答话。
一阵阴凉的山风顺着前面的峡谷口忽然吹过来,两岸树枝由远及近地簌簌摇动婆娑。竹帘子随风啪嗒啪嗒地乱拍。船身却只是轻轻摇了一下,船头偏了一偏,便顺着风势稳住了。
那飘飘摇摇的歌声,宛如由江水凝结而成了一条清亮透明的绸带,流转波动,随着清冽的江风,自船头吹了进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舒桐嗅了嗅煮好的茶汤,清香扑鼻,长长地吸了一口大气,脱口而出:“也不知这些越国人的歌是什么意思。船头这个人唱得最好听。听他歌声,就好像心里也随着摇晃似的。”
公子峰忽然神色有点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深沉地望了她一眼,对她道:“越人放纵粗野,这是求爱的歌。”
舒桐于是吓得一跳,眨眨眼:“怎么如此无礼……这要是让那个被求爱的姑娘听见了怎么办!”
公子峰沉默不答,回首向外,掀开一点竹帘往外看去。
船头比甲板耸起来一些,乘着风势破浪前行。一个人影高高地迎风立着,手中轻巧地拎一支竹篙。
这人赤着上身与两条长腿,只有腰间围着一块粗布做裙。肌肤棕黑发亮,在并不灼烈的太阳下头晒着,身上不知是汗还是水,细粼粼一片光。肩上连着后背,纹了一大片看不清的图案。像怪兽,又像楚国人祭坛上那些云雾纹路。
他正一脚踩在船帮上,腰侧纤细紧实,显得大腿粗壮,风光旖旎。
随着篙子轻点,他抬头四下去看两岸的山势,散乱打卷的头发被风乱吹,遮着脸,看不清楚五官和神色。
看了一阵山,他忽然又开了口唱:
“山不移改兮水流长,江水五里兮青峰过往。”
歌声悠扬,随着山涧里的风抖抖地飞走了。船尾并没再答歌,而是随即传来一声唿哨。
公子峰很不易察觉地怔了怔。
船上气氛为之一变,行在水中的速度忽然快起来。
舒桐的茶炉被风吹得火都不稳了,只好熄掉。她气得正要去斥问船夫,公子却把她叫住。
“还有不到五里,便要下船了。打点收拾一番吧。”
他举起手中的竹杯,将凉透了的残茶饮尽。冷茶味重,带着满口竹香,别是一番风味。

王族仪仗繁杂,他们行得快些,又在渡头等了许久公子宇和楠夫人的船。待他整好了冠服,拎着长袍衣倨出至舱外,天色已经渐晚。
他放眼四下扫视而去,居高临下,一眼就看见刚才船头唱歌的那个越人船夫。
他站在岸边一块大青石上,周身披着初上的江边霞光,身姿卓然不羁,越众而出;衣裤已经穿好。短打的粗布衣胡乱搭在肩膀,袒着一片宽阔油亮的胸膛。头发以草绳随便系在脑后,露出很是俊郎的面目。一双黑黑发亮的眼睛忽而一动,往这边看过来。
两人目光遥遥碰在一处,那船夫居然豪不怯弱,带着点似笑非笑,似嘲讽又像好奇的神色,只灼灼地望住他。
像一只山林里粗野又狡猾,难以驯服的头狼。
公子峰施施然地率先败下阵来,眨了眨眼,回头叫人:“舒桐……”
他附耳吩咐了两句,便昂然下船,坐上四匹马拉的马车,带着浩浩荡荡的侍从护卫们上了路。
越王彬的六安宫就在不远,今晚就能到。

晚宴并不像公子峰想象的那样笙歌漫漫到夜半。越王彬略敬了两回,便说贵客长路赶来舟车辛苦,是否留下观赏歌舞随二位王子自便。
公子宇连往楠夫人的方向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义正辞严地使劲摇头。倒是楠夫人招呼阿徐,向公子宇进了一杯酒,顺便传话。
——夫人说想看越女鼓上起舞。
公子宇这回猛点头,懂了,这就安排!
越王彬听了这一点不带客气的要求,欣然应允。叫亲随赵馨诚传令,抬一面新制的羊皮金边大鼓上来。
不几时鼓抬上来,细腰盈盈的越女上前,特意向楠夫人行礼。
左手第一席空空如也。公子峰已经回房中去了。

六安宫中来人叫他时,周巡正吃着晚饭,粟米饼合着鱼肉,又加一瓮吴国人赏下来的不知什么烧酒。酒虽然味道怪里怪气,到底是白来的,所以也就勉为其难干了一大半。
来人让他跟着走,他就不想去,左支右派,抱怨天都黑了正吃饭呢。实在拖不过去,直着脖子嚷嚷我就是个船工,大黑天里又不撑船打鱼,叫我去干什么?
斗了半天嘴,那侍从差点把他捆回去,后来还是一个小侍从,说是吴国的贵客公子叫请他去,绑起来怕不太合适。
周巡听见吴国公子,胸口里头就轻轻地空隆响了一声,叫来人等着他。回到暂居的棚子里拎出个草绳捆着的瓦罐。
“走吧。”
刚刚的小侍从多了句嘴,问他,带这个做什么?
周巡答得理所当然:见面礼啊。
小侍从一脸这人有病,嫌弃地看看他又看看瓦罐。

于是公子峰一进来屋内,就看见金丝楠木水波纹的大桌案正中间立着这么个沾满了泥土草屑的瓦罐,底不平,罐口还破了一块。
周巡歪在坐席之上,衣衫松散,头发也轻松自在地披下来。正自得其乐,拈着待客的茶点下酒,吃喝得挺高兴;面色红红的,两个眼睛被酒气晕染出晶亮的流光,比前时在江上波涛里还逗人。
公子峰笑了笑。
他笑得和周巡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不嘻嘻哈哈,也没苦痛无奈,满脸上都没什么地方动,只是嘴角牵着抿抿,一点他笑了的意思便向人传过来。
周巡就觉得这笑的还不如不笑呢,决定给他示范一下,所以闪动着一双桃花流水的眼睛,冲他笑了个春江花月夜。
果然那个华服金冠的公子,就笑得和煦了许多,同白日里立在舟头的那个漂亮样子重合起来。
侍从官老头儿夸他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长什么玉?还是什么树的?听不懂记不住,可是就可厉害了。
周巡心里烘烘地动,笑嘻嘻地跳起来,几步溜达到金碧辉煌的大案子前头,把那个破瓦罐提溜到手里,就着一个陈设架上顺手抄下来的鎏金托犀角杯,不几下灌满了,往公子手里一递。
“给你带了点见面礼,你再不来,我都要喝光了。”
公子峰像见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一眨不眨地瞧着这个船夫,抬起手把那价值连城的杯子接下来,也不喝酒,只向着周巡淡淡地说:“你这样无礼,送人的礼物,你先饮也就罢了。怎么请我饮酒,也不通个名姓?”
船夫“哦”了一声,觉得这个公子讲话居然还挺有道理,就随便抱拳行了个礼:“我叫……”
“周巡。”公子却把他的话截住了,“是我的船夫。”
他端正地捏起犀角杯的底足,把辛辣浑浊的浆液吞了一大口。随着火烧入腹,他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酒杯里头的液体被烛光照出金黄的反光。
吴国公子风度翩翩地撩一撩袖摆,扬手翻腕,哗啦一声将半杯酒浆尽都倾倒入周巡大敞四开的领口,一片液体顺着红霞染满的胸口直流下去。
一抹惊愕从周巡脸上掠过,立刻又笑得心领神会。他虽然没料到这吴国的小白脸公子能听懂他们的土话船歌,可听懂了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他要是打算绕弯子,在江上也不会唱那种骚歌。
他两个手指并着,顺着前胸的酒渍向下滑过去,尚有半寸到脐,另一根肤色细白的手指忽然默默伸过来并在一处,一道划过起伏着硬块儿的腹,划过被液体浸透、柔软地贴附在肌肤上的毛发,往松散的腰带里头晃晃,轻而易举便往更下头溜去。
上好的银白绸缎,柔软又细滑,细细密密织着金色闪动浮光的云蟒图样,合为一道宽大的广袖。被主人拉着,拿来给人擦身,一下一下,擦掉不当心倾洒的下等烈性烧酒。擦着擦着,衣带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不知为什么就伏到榻上,又不知为什么,绸缎袍子被脱下来,顺着榻沿儿流水一样滑落到地上。
周巡正飘飘的,满屋的大烛照得他有些眩晕,加上醺然的酒意和有心的人。他险些往下一坠,掉到仙境里头去。
“不、不不……不对!等……慢着!”
一声断喝,周巡挺身蹿起来,头发往脑后一甩,气急败坏的:“你干什么!往哪儿弄呢?!”
峰公子再怎么从容也掩不住诧异,于是反问他:“你不知道?”
周巡被他这一句问得哑口无言,干瞪了他半晌。整个人气得酒都醒了。可惜想了想竟然也真没什么可说的,只憋出来一句:
“可惜了我的酒。”
说罢跳起来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抓了衣服,怒发冲冠拔腿就走。
这屋子大得足够他手忙脚乱把裤带系好,他也不管那公子哥儿会不会生气起来叫人来打他一顿,只自顾自大步绝尘而去。
峰公子也真没喊人,像看个小狗儿犯性子一样眼看着他走了。低下头去左右找了找,才在茶案下头瞧见那件破旧的粗布衣。
他冷哼了一声。
“我的袍子都不可惜,你可惜什么?”
他拽着破瓦罐的草绳拉到面前,任凭罐子底把金丝楠光滑的桌面磨出第九道划痕。罐子里的酒还剩一个底子,都被他倒进那个精美绝伦的犀角杯中。
一饮而尽。

ps:下一章就直接写关宏峰了,公子峰叫久了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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