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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固如此,杂陈合其中

【簇邪簇】治疗

旁边桌的客人结了账,推开店门出去,一股冰凉的风咻咻咻地,从耳朵旁边掠过一道白气。吹得快要裂开的脑子里有点舒服。

黎簇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今天脑袋一股子一股子,昏沉沉地发烫发疼。是因为那两箱大绿棒子,还是因为对面的人在他面前孜孜不倦地叨叨了一整晚上?他闹不清,索性歪在椅子背上,靠一大口冰啤酒饮鸩止渴。

对面的人还在说。

好像靠喋喋不休就能把他黎簇当场说死一样。

他说:
“你的亲子亲密关系极度匮乏。这就导致你渴望无条件的被需要,被保护,被纵容。”
“恰好在那个特定的事件里他把这些都一次性地满足了你,无条件地。”

他说:
“你对父亲的权威无法撼动,造成你强烈的需要自我成就。”
“他给了你这个机会。”

他说:
“所以,综上所述,他给了你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以你当时的年龄来说,这个刺激太过于巨大了,所以你才会念念不忘,无法自拔。”那人比了个结束的手势,举起杯子灌了两口,“怎么样?我说完第八百遍了。我今天能下班了吗?”

“心理医生不能和病人私下见面。”黎簇扫了一眼吃得七七八八的小串,伸着指尖拽出来根腊肠送到牙齿上,“你不是来跟朋友吃夜宵的吗?”

“跟朋友吃宵夜我是可以吃完回家的。”那人晃晃手表,“我十一点半开始计时,现在已经三个小时了。”

黎簇抄起手机飞快地按了几下。对方口袋里一声提示音。

“再聊两个小时的。”

“……”

那人歪着头,一脸丧地看着他。

“你不说,也行,那你听我说。”

“黎簇……”

“我就是总忍不住……”

“黎簇。”

“总是时不时就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我不是有意的,跟他完全没关系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就冒出来了……”

“黎簇,这种药失效了我明天给你换一种。但是你把我搞到过劳死,就没人会给你开这么大剂量了你懂吗?”

“那我今天怎么办?”黎簇猛地抄了一把金属签子往对方身上一摔,“我下一分钟怎么办?我睡不着。你可以下班回家,可是我睡不着。我明天买票怎么办?我现在就租个车往杭州开怎么办?你想办法拦住我啊,你拦得住我吗?”

头更疼了,他有点庆幸刚刚手里拿的不是酒瓶。

“你以前说过,我现在是唯一可以和你谈论他的人。所以,如果你做了以上任何一件事。你跟我也没得说了。除非你再找一个心理医生,用个至少一年半追上我们现在的治疗进度。”对方安之若素地把浑身铁签子一一丢开,“对于你这种麻烦的患者,恐怕没那么容易。”

“心理医生不能威胁病人。”黎簇阴沉沉地瞪着他,但是呼吸平缓下来。

“朋友可以互相威胁。——你今天必须躺平睡觉了。”

黎簇沉默地板着脸。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用最快速度把自己灌醉,我把你送到医院急诊。这样即使酒精中毒你也不会死,还能睡觉。第二,我回家,你自己找地方去吹冷风。”

黎簇回头招手,找老板要了三瓶红二,两个打包小菜。

“陪我走回家。然后你下班。”

到黎簇家不远,只隔着两条马路,路上很冷,薄薄的冻雨在冻透了的水泥砖上凝结成碎冰,在脚下发出细碎破裂的咔哧声。

“今天他回杭州了。”

黎簇说着话,踩着走路的节奏,一点也不带情绪。听上去像随便说个工作上的事。

“黑眼镜和苏万也去了,还有解老板。他们有个聚会。有他,胖子,那个老张。听说霍道夫让杨好也去了。”

身边的人揣着手,羊绒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非常吝惜精力地只送过来一个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刚才他们给我发的。”

黎簇忽然顿了顿,木着一张脸,大概是冻得。脚下咔哧咔哧地走出去三四步,把手机掏出来给人看。

是个视频,苏万含糊其辞地说“打个招呼”,镜头经过时他轻松随便地笑了笑,随着眼光转动,神采飞散开来,那张脸像忽然发着光。他还抬手说了个“哎!”

他看上去和记忆里有点不一样。黎簇说不清。他想给别人看看,但是无人能说出区别。毕竟黎簇记忆里的他只有黎簇见过。

“我现在去杭州,应该赶不上了吧。”

“据我所知,苏万前两天问过你去不去。”

“对,问过。不光是苏万,他也微信问我来着。”

口袋里的红二随着步伐,叮叮当当地碰在一起,塑料袋沙沙响。听起来就像驼铃和风沙的声音。脚下踩着碎冰碴也像是踩着沙子,不过这应当仅仅是黎簇个人的感官偏差。

“我跟苏万说我在漠河,去不了。”

对他?当然是没有回复。

很多年了,微信里零零碎碎的消息总也堆了二十几条,年节问候群发消息居多。

黎簇从来也没回复过。

“我毕业那年见过他一次。那时候没觉得他有什么变化。”黎簇的眉头有点紧。

那人瞄着他。

“你都想了一晚上了。哪回生死攸关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深思熟虑的。”

黎簇有点讶异地瞟了那人一眼。

那人无奈地叹口气,迫不得已追加解释:“人会因为环境有所变化,很正常。他现在比较清闲,状态不一样,这有什么理解不了的?”

是啊。

没什么理解不了的。

他现在跟老张开开心心,住在雾气笼罩的桃源乡里。和当年在风烟大漠按着一个又一个小屁孩送死怎么能一样呢?

“你又开始了。”那人冻得点了根烟,白茫茫的雾气在冰冷的黑夜里,显得很喧嚣,“这么抠着他的细枝末节琢磨。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是强迫行为。实在不行,要不然明天再开点针对性的药。”

“别!那一类的吃着全都不舒服。”黎簇斩钉截铁地推掉,“我自己矫正行了吧。”

“你自己怎么矫正?一走脑子就抽根烟?”

“头悬梁锥刺股,三九天洗冷水澡。什么都行,反正你别跟我提那个……”

“利氟……”

“闭嘴!”

黎簇跳起来冲他虚挥了一拳,酒瓶子在口袋里咔啷一声脆响。

那人的笑,非常小人得志。

“行了。你回去吧。”

黎簇把他送到小区旁边的停车场门口,站住脚,闷闷地低着头。

想来想去又不死心。

“我就说最后一句……”

那人早就被他磨得没脾气了,绽放出一脸营业性笑容:“你说。”

“那年王盟说过,他年轻时不一样。他说他们去下斗,去探险,三个人去砸了新月饭店。他年轻时的样子我没见过。”

黎簇的眼神,突然锐利了一些。在毫无月光的暗夜和昏暗的路灯光之中,隐秘地飞闪出一点火星。他忽然含着那点火星笑了,笑得像憧憬着什么,也像窥到了一些只有他才参透到的秘密。

一些不能告诉别人,不说出来又痒的秘密。

“我猜,他年轻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说完了话,不等那人回答,脚下一旋,就转身走了。

他埋着头走,把窃窃的笑藏到领口里。脚下咔哧咔哧,踩着毫无犹豫的节奏。

那人也没多留,回头找到自己的车。

手机响了。

他坐进车里,打着了火,才接起电话。

“嗯,刚刚结束。这就回。还是老样子。”
……
“放心吧,没认出来。”



ps:所有心理相关包括药名都不用太当真。
因为反正没车没恋情所以两个tag都打。
送给@阿吃
如果她想要后续就有,她不要就木有~叽叽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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